如果有一家“银行”，在年轻时能把时间存进去，年老后拿出来兑换养老服务，你愿意吗？
如果有一家“银行”，能在自己时间额度存满后，转到公共池内服务他人，你愿意吗？
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比重达到13.5%，人口老龄化程度已高于世界平均水平（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9.3%），老年人口规模庞大，老龄化进程加快成为目前我国老龄化现状的显著特点。自2019年起，江苏省南京市出台方案成立了这样一家“时间银行”，在全市城乡范围内统一推广，以解决养老成本高昂、养老压力大、养老资源缺乏等社会难题。日前，记者走进南京基层养老服务中心一探究竟。
村里开起了“时间银行”
“从头到脚硬盔甲，走起路来横着走，张牙舞爪八只脚，两把利剪真吓人。有没有哪个爷爷奶奶知道答案啊？”“我知道！我知道！是螃蟹！”近日，在栖霞区八卦洲街道外沙村悦心居家养老服务中心，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们陪村里的爷爷奶奶玩起猜谜游戏，现场欢笑声不绝于耳。
“在这里吃得好玩得好，真心感谢你们！”“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！”几位80多岁的独居老人拉着志愿者的手，对他们赞不绝口。
在南京城乡，有很多高龄孤寡、空巢老人，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社交、不愿对外表达诉求，不愿付费享受单独养老服务，也不愿去住养老机构，担心邻居评价子女不孝。长期独居在家的他们像一座座孤岛，而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的服务却为他们打开了与外界交流的通道。
什么是“时间银行”？
“时间银行”是一种新型互助养老模式。在南京，年满18周岁的人群均可以通过注册申请和线上学习考核成为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，在“我的南京”App上接单，为重点空巢独居老年人、存有时间的60周岁以上老年人提供服务。其中，重点空巢独居老年人包括80周岁以上空巢独居老年人，或60-79周岁低保家庭中失能半失能的空巢独居老年人。志愿者按规则储存时间，供其年老需要时提取时间、兑换服务。
据统计，南京依托现有养老服务设施共设立“时间银行”站点1300多个，覆盖99%以上城乡社区；注册志愿者6.1万人；注册服务对象13.2万人；完成订单94.8万个；累计服务55.9万小时。同时，“时间银行”在南京各地的探索并不相同。以高淳区为例，当地结合农村实际，帮助老人将走地鸡、农副产品等推向市场，探索适合当地发展的创新养老模式。
“基于农村的‘熟人’社会实际，大伙起初对“时间银行”这种新型互助养老模式并不接受。”高淳区东坝街道新中社区的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刘香娣说，“最初为了推广这个概念，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带着村里的老人种种树、捡捡垃圾，帮他们宣传推广农产品，慢慢让大家相信我们。”
老人需要什么服务
“太感谢‘时间银行’了。我身体不好，不能出家门，家里也没有其他人，要是没有志愿者帮忙，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日前，说起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为自己提供的帮助，鼓楼区安乐村老人袁永贵心怀感激。他曾因腿脚不便不能独自上医院打针，正是在“时间银行”上下单，得到了志愿者的及时帮助。
据南京养老志愿服务联合会会长史秀莲介绍，“时间银行”志愿者提供的服务一般包括助餐、助医、助浴、助洁、助急、学用智能手机等六大类，为了保证服务质量，每名志愿者都是经过资格审核、线上学习、统一考试筛选出来的。在服务前后，志愿者还需要拍照打卡，确保完成服务。
“不是谁都可以做志愿者。”南京市民政局养老服务处相关负责人表示，“‘时间银行’志愿者在注册时，民政局会把相关数据与公安等部门的数据实时比对，尤其是了解志愿者的信用情况、违法犯罪记录等，确保老人安全。”
25岁的志愿者孙菁目前已在自己的“时间银行”账户里储存了500多个小时服务时间。平常，她会利用业余时间为空巢老人提供多种多样的志愿服务，包括帮老人买菜送饭送药、接送老人去养老驿站洗浴、教老人使用智能手机、陪伴老人聊天说话等。这些服务内容看起来很琐碎，但都是老年人生活所需的。
孙菁认为，在与老人相处中建立彼此信任很关键。她回忆说：“最开始的接单任务是买菜，当天黄瓜1.2元一斤，老人说不可能，昨天还是0.8元一斤，哪有一天涨这么多，后来只能回到菜店再拍一下当时的价格给他看，老人还觉得是我的问题，那一天闹得很不愉快。为老年人开展这种志愿服务，需要多包容、获取信任，人都是有一个破冰期的。有的人脾气不好，我们就笑笑；有的人不需要什么服务，我们就上门跟他聊聊天，也是个精神慰藉，我现在接到最多的单就是陪聊。”
据她分享，在服务类型这一项里，目前发布的基础手机应用和健康生活订单任务是最多的。“很多老人都有学习使用手机的诉求。老人们上了年纪普遍记性不好，儿女教一遍会用了，过两天又忘了就重新去问，时间久了子女也会不耐烦，老人们也会伤心。现在，我们也在各个养老服务工作站开设课程，专门教他们使用智能手机。”她说。
趁着年轻存点时间
李照明今年61岁了，作为一名“年轻老人”，他主动加入“时间银行”，以理发为主服务了好几十位“年迈老人”了。他告诉记者：“我的家庭有点特殊，女儿是智力残障患者，时不时会发病，以后老了不一定能有人照顾，所以想为自己和女儿存点时间，等以后兑换服务，这是我考虑的重点。”
71岁的志愿者赵秀荣曾接触过一位60多岁的五保户老人，白血病晚期、无儿无女，一个人住在没有电梯的廉租房。“2017年我就开始做志愿服务了，没想过要报酬，能做点事情也挺好的。”她说，“后来看到老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，除了庆幸自己坚持锻炼外，也开始觉得攒点时间也挺好的。未来自己也会老去，到时也会希望有下一班‘年轻老人’能上门说说贴心话，做点简单的事情，至少生病时有人照顾。”
“能帮助村里有需要的老人，我可高兴了。在农村，大伙觉得这种养老新模式特别有意义。”杨梅是高淳区漆桥街道和平村公认的“热心肠”，从2020年加入“时间银行”以来，已为农村老人开展服务千余次，她表示，“以后我也可以用这些累积的‘时间币’，享受同样服务。”
孙菁提起自己加入“时间银行”的初衷时也表示，“我想趁着年轻多存点时间，以后捐赠给父母。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父母有人照顾就很好。”
虽然“时间银行”主打“不花钱享受服务”，但对于志愿者来说，如何保障今天的付出能在未来得到兑现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。
南京市民政局养老服务处相关负责人表示，目前南京制定了9项标准规范文件，为“时间银行”在全市通存通兑提供制度基础，此外还设立了“时间银行”专项基金，每年由财政拨款1000万元，其余由慈善总会向社会募捐，用于化解“时间银行”的运行风险。如果志愿者离开南京，可根据需要注销银行账户，专项基金按照上一年非全日制小时工工资标准的10%给予一次性奖励。
如今，打开支付宝搜索“时间银行”，就可搜到“建邺时间银行”。年轻的志愿者为老年人提供养老服务后，公益时长就可存入“银行”，未来为自己兑换相同时长的养老服务。
史秀莲说：“现在利用数字技术可确保‘时间’资产的存储和兑换公开透明，不会被篡改，数据将被永久记录在链，不会产生数据纠纷。未来，如果全国各地的‘时间银行’都能入网，那么志愿者今天在南京积累的服务时间，几十年后到其他地方仍可兑换，安心有保障。”
